Wake Me Up When Oceans Deep
遠坂時臣清楚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亡這件事後,湛藍的雙眼開始落入死寂。
他冰冷且毫無知覺的軀體即使假想如何擺動,在這個由靈魂與血肉構成的世界裡,他再也無實質意義上的立足之地。他歪斜的頸脖側向一旁,看著兩側來回走動的皮鞋底不斷摩擦清理得一塵不染的地毯,毛料被體重壓得傾倒,在血水中軟軟垂成一塊鮮紅色的下陷。
他不喜歡男人的聲音,永遠夾帶著無孔不入對於自己的嘲諷。他曉得Gilgamesh認定自己是個墨守成規至無以復加的平凡人,只是擁有一些足以使凡夫俗子驚訝的戲法,在他眼裡,自己如此渺小及狹窄,幾乎到了能夠視而不見的地步。他肯定覺得那樣的想法自己是不會察覺到的,但不為了其他,單只為了規避這樣的目光他就拚命了好多年。好多年。神所眷顧的人又怎麼能理解平庸之人的悲傷呢?
Gilgamesh琅琅的笑聲在耳邊低旋,鞋腹一次又一次踐踏過他的骨肋,遠坂時臣想起那把穿刺過心臟的短刀,鋒利的疼痛還留在刀口上,拔出後只剩下無限的嘆息。他有一度想將自己的眼淚化成深海吞沒這般嘲笑自己的男人,想將自己的鮮血化成詛咒侵入對方的骨髓之中,來證明他即使死亡,也有足夠的實力對付那活在傳說之中的幻影,然而事實上他只是這樣凝視男人的鞋面,和鞋面上比起晨暾還要黯淡的光芒。
人一旦死了,連作夢的權利都被剝奪。
Golden Blue
Gilgamesh從硬得惹人背脊發疼的地板上站起,搖搖晃晃地踏向前,沿途踢倒的酒罐流出一些尚未飲盡的酒水,濕溽了他的褲腳和鞋跟,他走近寢間的落地長窗,一把揭開像被塵埃封印於古老回憶中的窗帷,雨中的陽光蒙上一層碎屑似的降落在鼻頭前。
他推開緊鎖的落地窗,站在飛揚的帷幕間,金髮顯色於晦暗的日光中,就像當年在站在Uruk城頂端俯瞰世界一般。Enkidu的死讓他意識到所謂對於永生的恐懼,人一旦逝去,留下之人除卻懷念外一切都無能為力,這是他初次嘗到人類的軟弱,而他的血管與心臟正流竄著那樣脆弱的物種的血,這意味著將來未知的某一天他也會擁抱著這樣的無助而死去。
而如今為了一場與自身利益毫不相關的戰爭,他終歸獲得與百萬日前,同樣寂寞的生命。